中科治白癜风疗效更显著 http://www.csjkc.com/m/作者：唐仔
来源：《品读》年第1期
初春，母亲在地角栽下了几棵秧苗。这时候，大块的地都还光秃秃的，它们是留着种庄稼的。
我跟在下地干活的大人屁股后面，母亲说，你就给那几棵秧苗浇点水吧。这是我能干得动的活，也是我乐意干的活。我拿着瓢，一趟趟从池塘里舀来水，给它们浇灌。一棵，两棵……总共八棵，这些苗，是我的算术启蒙老师。
当它们还只是开着两瓣芽的小苗时，你认不出它们是什么植物，就跟我们这群喜欢光着腚在池塘里戏水的娃一样，你站在岸上，是分不出谁是黑蛋谁是狗娃的。这有什么关系呢？当我们爬上岸，或者长大了，你就能看出我们的不一样了。这些秧苗也一样，它们很快就会开出不一样的花，结出不一样的瓜，就算一个傻瓜，也能看出它们的不同来。
没错，地头很快就会爬满它们的藤，它们每一个都跑得比春天还快。
当它们开始跑藤的时候，你就会明白，为什么我的妈妈只将它们种在地角了——它的根在地的一角，而藤，却可以往东、往西、往北，往南。如果任它们撒着欢儿跑，不出这个春天，就能将整块地都变成它的跑马场。
大人们是不会由着它们的，就像也从不会由着我们一样。胆敢往庄稼地里跑的藤，会被大人一把揪起来扔回到角落。它们软塌塌地蜷缩成一团，似乎有点迷失了方向。但第二天早晨你再去地头，就会看到它们又舒展开了，藤头已经重新找到方向，继续往前爬。地大着呢，不能往这边爬，就往那边爬呗，四面八方，总有一个方向是藤可以爬去的。
藤的头都是最嫩的芽，可我总觉得它更是藤的眼，不然，它是怎么看得见前方的？你看看藤的头，都是昂着的，向前，向上，这样才看得见更远的地方。望见前面有空隙，它就爬过去了。在它的眼睛后面，必定还跟着一个卷须，这是它的手，看到什么都会一把抓住，然后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缠住，这就算站稳脚跟了，接着往更远的地方爬。
藤看到什么，就会缠住它，从此不松手。一根草，一棵菜，一株麦子，或者树，都行。早晨，父亲戳在地头的铁锹，就被一根藤缠上了。藤又不懂得放手，父亲拔起锹的时候，那根藤差一点被连根拔起。如果你一动不动站在地头想心思，就得小心了，藤会比那些心事，更牢地缠上你。
你可以给藤戳一些杆子了，让它们朝上爬。杆子有多高，它都能爬上去，换句话说，你想让一根藤爬多高，就给它竖一根多高的杆子。当然，也有一些藤更喜欢在平地上爬，从自家的地角，翻越田埂，爬到别人家的地里去。对付它们的办法是一把将它们揪回来，像揪一个逃犯一样。我父亲有更简单的办法：将它们的头掐去，让它们不再一门心思只想着往前爬。因为，一根只顾着爬的藤，往往忘记了它的使命——结瓜。
是的，当藤爬满了田埂的时候，它就该开花了。有意思的是，大多数藤开出来的都是黄花，而结出来的瓜却完全不一样。黄瓜，冬瓜，南瓜，苦瓜，以及别的什么瓜。即使没有被掐去头的藤，当它们开出花，结出瓜之后，也忽然放慢了爬藤的脚步，似乎知道必须要留下更多的营养，让瓜长大。当所有的藤蔓上都结满了瓜的时候，就该是夏天了。你从村头望过去，大地绿油油一片，庄稼之间，就是那些填充了空白的藤蔓，它们让大地变得饱满、丰厚。干农活的大人们，饿了，渴了，随便摸到一根藤，摘个瓜，充饥解渴。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，藤更是充满诱惑。我们光着屁股，顶着烈日，来到田头，有时候摘自己家的瓜，也有时候摘了别人家的瓜。你怎么能够分得清同一个田埂上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瓜藤，它的根到底是自己家的，还是别人家的？看得见的瓜，很快就被摘光了。你顺着一根藤往前摸，指不定在哪个茂密的草丛中，就摸到了一个大瓜，掩藏越深，瓜越大。后来我们上学了，学到了顺藤摸瓜这个成语，才知道，藤还是我们的语文启蒙老师呢。
一根藤上，能结很多瓜，都很大，拍一拍“咚咚”响。这些大瓜，可做菜，可做汤，也可做饭；可解馋，可消渴，也可以填饱肚皮。它们只占据了地的一个角落，却养活了我们。
秋天来临，瓜被摘光了，藤也就慢慢枯黄。该怎么清理这些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藤呢？拽，撕，拉，扯，都不是好办法。我父亲只用一招：用镰刀将藤的根斩断。这些被截断了根的藤，从根部开始枯黄，死掉；而它的藤梢似乎还不知道，还在往上或往前攀爬——它打了最后一个结，终于无力地倒下，耷拉下的藤梢，却仿佛在眺望明年的春天。
原标题：《爬满地头的藤》
编辑：杨西海郭艳慧
